怎么可能虚空里的拜访者有些不敢相信:从夙夜到终结海
然而斗笠妇人并没有理会他,而是低下头自顾自地道:
大荒漠。
深暮幽林。
海与天的背景下,她在码头上一边修渔网,一边继续开口,一个个地名从嘴里蹦出来:还有魁古尔冰川,鸦啼城,星辰泽地,北里草原,跃马平原,英魂堡,魔鬼海龙霄城
戴斗笠的妇人手上微微一颤,不经意间编坏了一处网结。
她的话语里透露出一股稳重的严肃意味:
我感觉到的还不止这些地方
他在叩门的那个瞬间,就像是站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,然后进入本态。
所以,我找不到他。
她伸出手,扶了一下自己的斗笠:恐怕双皇也是一样。
又一次,虚空中没有传来任何声音。
妇人重新看着自己手上的渔网,缓缓摇头:我们没法锁定他的位置。
又一个浪花打来,码头上的妇人陷入了沉默。
所以,我们什么也做不了
虚空里的声音颇有些空洞。
妇人抬起头,扶了扶自己的斗笠。
不一定,她缓缓开口:他能叩门,说明他已经是一个成型的魔能师了。
他可能没有引导者,也对自己的力量欠缺了解,妇人淡淡地道:从怪谈到传说留意各地不同寻常的消息吧,欠缺经验的他终有一天会暴露的。
这么说,干巴巴的嗓音传来:我们只能依靠这些来寻找他
戴斗笠的妇人没有说话。
一个稍大的浪头打来,浪花溅上她的麻布衣裙。
好吧,最后一个问题。
虚空里的声音似乎有些沮丧,只听他试探着问道:托罗斯他对这个消息是什么反应
带斗笠的妇人手上微微一顿。
一只海鸥飞过一个浪头,无功而返的它只能继续飞回自己的巢穴。
我怎么知道。
妇人慢慢地说。
但他毕竟是你的引导者,虚空来客继续道:就像麦金塔是我的引导者。
那你就应该跟我一样清楚,撒格尔,戴斗笠的妇人缓缓地道,话语里显示出一股轻蔑:
从第二次内战开始
他什么时候管过我们的事情
东大陆,一处不知名的海边渔村。
冬日正悬挂中天,在少数海鸥的嘶叫声中,一群因常年出海而晒得皮肤黝黑的渔民,坐着近海捕鱼的专用小型帆船归来,在简陋的海边码头靠岸。
他们带着可怜的渔获上了岸,相互嗟叹着又一个难过的冬天。
同样靠海吃饭,但跟不远处的镇上甚至几十里外的城里,那些有资格和资本驭使远洋大帆船捕捞珍稀鱼种,甚至参与猎鲸生意的贵人们,或者和管理着晒盐场与海底晦铜开采的官僚相比,他们的冬天是难过的。
冬春季节,连大部分品种的海鸥都要飞往暖海处过冬,近海渔获更是少得过分,根本不足以维持渔民家庭的生计。
是以,许多男人在捕捞归岸后,还要继续出发前往别处讨生活在浅海滩上收集海螺和贝壳,去晒盐场帮工,到镇上的鲸油码头干苦力,乃至回家腌制鱼干等等以养家糊口,而女人则留在家中带着孩子,靠着修补缝纫,艰难地补贴一点生活。
一个戴着斗笠的人,坐在码头边的一张小破椅上,一边灵活熟练地用粗绳和亚麻绞着手上的渔网,一边与过往的渔民亲热地打着招呼。
谢谢你,也愿你一天顺遂,斗笠底下传出一把沉稳朴实的女声,听得出已经很有些年纪,却让人莫名地安心:对,我得在春天前把这几张渔网补好安德烈他们可是等着用呢。
她熟练地与渔民们拉着家长里短:
是呢,我们可以拉到市集上去卖噢,在这里修网这个啊,你知道我喜欢晒太阳。
等渔民们离开后,带着斗笠的妇人重新低下头来,将有些垂下的麻布衣袖向上捋了一些,露出不知道是日晒还是天生的棕色皮肤,在太阳底下专心修补她膝盖间的渔网。
直到斗笠妇人若有所觉地抬起头,望了一眼海边。
一个小浪打来,在硬木构筑的码头上碎成洁白的浪花。
但她仅仅抬头看了一眼海平面,便自若地低下头,继续修补着手上的渔网。
然而,她那朴实沉稳的嗓音再一次从斗笠下传出,在空无一人的码头上响起。
我不记得有请你来。
如果有旁人在场,大概还以为斗笠妇人是在自言自语。
但接下来的事情,打破了这一推断。
在空无一人的虚空中,诡异地传来一道干巴巴的嗓音:确切而言,我没有来只是我的声音来了而已。
你就当我派了只信鸦过来吧。
斗笠妇人头也不抬,专注地束紧一处网线。
贸易联邦驯养的白信鸦叫声很好听,她的语调平稳而淡泊,毫无起伏,却自带一股静谧的力道:嘹亮清脆,可不是这副缺水过多的公鸭嗓。
她熟练地将手上的渔网换了一处,继续修补。
温柔的挖苦,干巴巴的嗓音再次传来,似乎习惯了这番景象:你还是老样子。
直奔主题吧,斗笠妇人毫不在意地道:我一会儿还要去晒网。
她的周围安静了一会儿。
一时间,码头上只有浪潮和海鸥的声音。
直到那个干巴巴的声音,再次空洞地响起:刚刚那个叩门的家伙,你也感应到了吧新的魔能师诞生了。
斗笠妇人轻哼一声,试了试一处编好的渔网。
虚空中的声音无比缥缈:我们有必要去找他
不,斗笠妇人兴趣不看,直截了当地封住他的话:我不知道,也不在乎。
一个新人
干巴巴的嗓音没有丝毫波澜和起伏,听上去特别没劲也特别无聊: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
双皇不会放过他或者她的,干巴巴的嗓音似乎说着一件他毫不在乎事情:一个未知的魔能师,对她们的威胁太大了,而且他没有经历过终结之战,双皇完全可以将他纳入麾下,变成自己的人。
去找l或者吉萨吧,戴斗笠的妇人放下手中的渔网,伸手取起另一张渔网,开始拉线,哪怕是艾希达和索洛夫斯基,甚至苏拉,他们都会感兴趣的。
这就是我要说的话,虚空中的声音空洞地响起,一个新生的魔能师,他将要面对的同伴,不是双皇就是这些人你愿意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吗
妇人没有理会他,只是盯着手上的网线。
虚空里的声音继续道:
l或者吉萨b手下的人,只会把他拉进他们那个可笑的疯狗马戏团,重演六百多年前的悲剧。
温和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,以我对艾希达和索洛夫斯基的了解,他们从第二次内战后就蛰伏到现在,绝非是因为爱好和平
妇人抬起头,往虚空中望了一眼,她的嗓音第一次变得生冷起来:所以你就来找我了
沉默。
你不同,芙莱兰。
大家都说你也是温和者的一员,片刻后,虚空中的不速之客淡淡道,但我知道,你不一样。
名为芙莱兰的斗笠妇人没有说话。
十二年前,激进者与温和者那次史无前例的合作,就是你从中促成的。
不速之客的声音回荡在码头上:你看到了更高,更远,更有意义的东西。
而非仅仅是反抗双皇,或者再现所谓的魔能师荣光你知道,那不是我们存在的意义。
我们无法切割自己的过去,魔能师也并非更高等的生命,虚空里的人平淡地道:
相比起其他人的愤怒和不甘,你却甘愿在这个无人知晓的渔村里静静地编网。
我想,你应该能够理解我。
然而,斗笠妇人只是缓缓摇头:那你也应该去找汲徕,他才是跟你一伙儿的至少,你们曾经并肩作战。
空洞的嗓音再次顿了一下。
别把我和那个变态扯在一起,第一次,虚空中的拜访者带了点淡淡的情绪:与你并肩作战的,并非就是你的朋友。
戴斗笠的妇人微微翘起嘴角。
你说了这么多,有什么用呢
她将自己的斗笠压低,挡住越来越高的太阳:我们都知道,成为一个魔能师,从物到粹,是一个多繁复的过程。
虚空里的嗓音一言不发。
斗笠妇人继续用她那平稳的声音道:他那个新人肯定有一个引导者,不知道用了多少时间,在魔法绝迹的六百多年里寻找到这样一个人,为他准备一切条件,筹集所有资源,最终帮助他成为魔能师,就像麦金塔之于你一样。
妇人叹了一口气:
无论是哪个派别恐怕他早就身有所属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