六百四十四章——点朱
师清漪和洛神沿着藏书阁的台阶慢慢走下去,洛神手里还剩下半串糖葫芦。
师清漪边走，边冷丁道：“小小姐，这糖葫芦甜么？”
洛神得了洛无樇的糖葫芦,整个人处在隐约的喜悦中，随口应道：“甜。”
师清漪逮住机会,打趣她：“小小姐，你说糖葫芦是小孩子吃的,甜且yòu稚，才吃我的糖葫芦。那你爹爹给的糖葫芦，难道该是同于此,甜才对么？否则你又怎会吃的。”
洛神：“……”
师清漪轻飘飘地往下踏了一步，眉眼含。
她背着双手,没有看洛神,步态轻盈似风,说：“能看小小姐这小孩子的一面,我很高兴。许你的爹爹希望你早日成年，似大人一样担起重担,可我希望小小姐能够最少有那么一刻,像个真的小孩。”
“吃小小姐喜欢吃的,看小小姐喜欢看的，做小小姐喜欢做的。”师清漪道：“那样的自由自在,必拘束。”
他人盼她早些成熟担责。
她只愿她曾经年少无忧。
洛神的脚步蓦地顿住。
她身子微微抖了抖，垂下的眸看向往下走去的师清漪，跟着眸中温柔逐渐聚了起来，只是站在原地，一直凝望着师清漪的背影。
师清漪感觉洛神没有跟过来，这才停下脚步,回头望向她：“小小姐，怎么了？”
“无事。”洛神淡道。
她快步跟了过去，和师清漪肩而行，一高一矮。
路上洛神特地绕路，去了洛影罚站的鲤鱼池旁。
大概这是洛无樇当面下的惩罚，洛影敢糊弄，在那站得笔直，等她看见洛神朝她走过去，这才嘻嘻地道：“洛，阿姐在这站得好生辛苦，又饿得紧，你手头那剩下半串糖葫芦给阿姐吃了罢？”
师清漪以为洛神会给，毕竟她刚还在洛影那吃了大亏，造成往后挥去的yīn影。
过洛神没有任何犹豫，将糖葫芦递洛影面：“给。”
连洛影自己都敢相信她这个妹妹会将糖葫芦给她，本就是抱着逗弄的心态说说玩的，这下见洛神的糖葫芦递过来，洛影反倒愣了，没有去接。
洛神将糖葫芦塞洛影的手中，眸中有些化开的悲。
她在洛影边上停留了一段时间，洛影故意逗她，她回嘴，只是默默听着。
师清漪则在一旁端详着洛神，有些若有思。
后洛神去了虞子书和洛无樇那里，多时就有一个侍从出来，跑鲤鱼池那里传话，洛影的处罚提早结束，需要再站了。师清漪虽然没有跟随进去，却猜是洛神向虞子书求了情，虞子书一向疼爱洛神，洛神开了口，她自然应允，而洛无樇又是听虞子书的。
等洛神出来的时候，师清漪发现洛神手里拿着一个jīng致匣子，看起来像个妆奁。
师清漪觉得奇怪：“小小姐，你描妆，这妆奁哪里来的，拿来做什么？”
“我向我娘亲讨要的。”洛神瞥她一眼，道：“我们回去。”
人回洛神院落的寝间，洛神在师清漪面打开了那个妆奁，里头露出一盒凝乳般雪白的盒子，另有一支花钿笔。
说起古时人的妆容，额间的花钿有许多种形状，有繁有简，而师清漪拿起这支花钿笔，看了下笔尖形状，顿时明白了洛神的意思。
洛神端坐在师清漪面，抬头凝望着她：“你来帮我，点朱砂。”
“小小姐为什么要……现在点朱砂？”师清漪知道洛神进了她爹娘的住处后，究竟说了些什么，但洛神突然做出这样的选择，定然是有原的，她赶紧说：“小小姐你现在还小，没点朱砂的年纪。”
她以听洛神提过。
洛神眉间的那点朱砂，是当年洛神成年礼时才点上去的，这是她长大成人，能够担当洛水十宫宫主大任的标志。每一任宫主，眉间都有朱砂。
洛神对师清漪明明是个外来的，却这么了解洛水十宫的事情看上去在意，只是道：“我长大了，想做小孩。我想让爹爹娘亲放心将洛水十宫交给我。”
师清漪这下彻底明白了过来。
朱砂，某种意义上，就是长大的标志。虽然洛神现在年纪没那个份上，但她还是想点上朱砂，让她爹娘看看。
“好。”师清漪微微一：“我帮你点。”
洛神瞬瞬地将她望着。
师清漪揭开白sè盒子，露出里面一片凝红。这片红同于一般的花钿染料，是洛水十宫特制的，一旦点上，就会再消去。
她拿起这支能够点出朱砂形状的花钿笔，在那片红里沾了些许，弯下腰来。
洛神长睫轻颤，眸光似栖息了梦。
师清漪抬起花钿笔，在她眉间白雪，轻轻一点。
一点殷红落下，在这雪中绽出红梅。
师清漪从没想，有朝一日她竟然有机会帮洛神点朱砂。千年历史长河滚滚而过，她本可能回溯时光，可在梦场里，她竟然能做，即使只是虚的那么短暂一段。
“小小姐，我点的朱砂，你还满意么？”师清漪取了镜子，照在洛神面，她。
“……嗯。”洛神答得含糊。
师清漪看着她。
暮sè降临，很快天sè就黯了下来，师清漪趁着下午的时间，做了许多小灯笼。这些小灯笼是用纸糊的，大小和柿子差多，里面放着短烛，师清漪将这些小灯笼悬挂在树上，一一点亮了，昏黄的光散出来，在寂静的夜sè中，树上像是挂满了黄澄澄的柿子。
师清漪将背包拿出来，藏在树后面，暗自等待。
过了一阵，洛神朝她走了过来。
师清漪坐在树下，朝洛神挥手：“小小姐，你快过来。”
洛神走树下，盯着她看：“这是何意？”
“这是我挂起来给小小姐你赏玩的。”师清漪毫遮掩地说：“小小姐，你过来坐。”
洛神吭声，准备在她身旁坐下。
“坐我腿上，小小姐。”师清漪又。
洛神瞥她一眼，师清漪伸出手，一下将她的身子兜住，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。洛神先是有些微愣，过没有推拒，只是沉着脸坐得端。
师清漪单手伸过去，从打开的背包里拿出糖葫芦，递给洛神：“小小姐，再吃的话，糖葫芦要撑住了，没有人吃，它很委屈的。”
洛神这回倒是乖觉，一声吭地剥开糖葫芦外的包装，低头咬了一口。
“甜甜？”师清漪说。
“酸。”洛神道。
师清漪凑近她，：“酸么？小小姐，我要吃一颗。”
“酸你还吃。”洛神嘴上说着，却还是将糖葫芦递给师清漪。
“我看挺甜的，过我有时候喜欢吃酸。”师清漪咬了口，眼中得都似含了蜜，又从背包里取出手机，道：“小小姐，机会难得，我们一起拍一张照吧？”
洛神蓦地绷住脸：“僭越。”
师清漪与她一向心照宣，着将她搂住，说：“确切来说是什么时候醒的，是是在藏书阁的楼梯那里，你当时在那停了好一阵。”
“嗯。”洛神淡道。
师清漪一手抱着她，另外一只手将手机递人面，以迅雷及掩耳势快速自拍了一张。
洛神：“……”
师清漪这下十分满足，将手机收起来：“别想删，我要做纪念的，小小姐。”
洛神身子动了动，小身子乎是窝在她怀里，由着她闹了一阵。沉默半晌，洛神道：“与爹爹娘亲用过晚饭，回去罢。”
“这么快？”师清漪有些惊讶：“你想……多陪她们一段时间么？”
“想。”洛神面sè看上去平静，嗓音却隐约有些颤：“但我早已是什么小孩子，我该沉溺虚影。”
“……好。”师清漪最能明白这种难以放下，却又得取舍的痛苦，依她说：“我陪你。”
这注定是寻常的一顿晚饭。
